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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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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香閣後閣。

蘭以雲端坐屋中,她手上拿著一塊桂皮,和周春桃說:“桂皮也是種香料,平日裏還會放著和肉一起煮,早在前秦時,就有書籍記載……”

說著說著,她停下來,因為周春桃已經睡著了。

自蘭以雲把香液給陸立軒後,這幾天,景王府一直沒給個準頭。

周慧像被架在火上烤,做什麽事都不上心,又怕千香閣其他調香師知道消息,人心渙散,所以她成天繃著臉,殊不知其他調香師看到她的反常,反而猜到要出事,惶惶不已。

整個千香閣,最悠然自在的,就是周春桃和蘭以雲。

前者只是因為不記打,而蘭以雲,卻是因有把握千香閣能逃過一劫,至少,她不用流落街頭。

其實,若周慧仔細想,景王府那樣的權勢,要對千香閣真的不滿,千香閣早就被貼封條,哪需要等上幾天。

所以,在蘭以雲看來,周慧是鹹吃蘿蔔淡操心。

不過,蘭以雲和周慧一致相同的看法,就是周春桃該多學香藝,這次的意外不能來第二遍。

只是蘭以雲剛教,周春桃就犯困。

她卷起書,瞅著敲哪裏能叫醒周春桃,突然,屋門自外面被猛地一推,“砰”的一聲,不用蘭以雲叫人了,周春桃自己被嚇一大跳,清醒過來。

蘭以雲看向闖入屋子的周慧:“慧姨?”

周慧沖進來對姐妹倆說:“成了!”

蘭以雲心下了然,只有周春桃還揉著眼:“什麽成了?”

周慧興奮:“王府那邊,不僅不計千香閣過錯,還要和之前一樣,從我們這購安神香!”

蘭以雲笑了:“的確很好。”

周慧坐在周春桃旁邊,她迅速舔舔嘴唇,十分激動:“還有一件事。”

蘭以雲困惑地歪歪頭,交香讓王府滿意,除此之外,她料不到還有什麽事,於是看著周慧。

周慧終於不賣關子,說:“王府那邊啊,要桃香過去領賞!”

蘭以雲“哦”了一聲,她不易察覺地松口氣,還好還好,這件事與她無關,她可以應付與調香有關的事,其他的沒有興趣。

周春桃從夢裏回過神:“什麽?要我過去領賞?”

周慧說:“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,試問京城調香師千千萬,哪個能得王爺召喚賞賜?春桃,這可是你的造化,也是千香閣的造化啊!”

說著,周慧看向蘭以雲:“蘭香,你放心,慧姨會給你金銀財寶,不枉你的努力的。”

蘭以雲捂嘴笑說:“慧姨還不知道我喜歡什麽嗎?把金銀都換成香料就是。”

見她大方討賞,沒有半點芥蒂,周慧放下心,緊鑼密鼓地給周春桃絞面、敷粉、畫眉,換一身衣裳,總算有斯文模樣。

蘭以雲事不關己,捧著一卷調香奇聞,回床上窩著看。

看著看著,她禁不住困意,睡著了,另一頭,周春桃坐上前往王府的轎子。

周慧擰一把周春桃的胳膊,囑咐:“不管怎麽樣,你要麽說參見王爺,要麽微笑,要麽多謝賞賜,要麽點頭,能不開口說話,就別開口說話,求你記住了,我的祖宗誒!”

周春桃曾被王府侍衛嚇過,到現在想起來,還有點發怵,不敢把周慧的話當耳邊風。

她到王府後,畏畏縮縮,直到進入寬闊的正殿,她突然噗通一聲跪下。

時戟正在處理事務,這一聲跪,打破周遭安靜,他看著跪著的人,略一挑眉。

聽陸立軒誇桃香,時戟以為她有氣度、有見識,結果,桃香如街邊小賊似的,明明是來領賞,硬生生弄成像領罪的。

想到她調香技藝,時戟收回第一眼的成見,只道:“你就是桃香?”

周春桃說:“參見王爺!”這一聲嚎,怎一個蕩氣回腸了得。

時戟:“……”

男人擡手按了按額頭。

站在一旁的陸立軒臉上快繃不住,找個話頭:“桃香姑娘調香技藝極好,日後,王府有需要的香,還得讓你調制。”

周春桃咧著嘴笑,沒有說話,仿若腦子不靈光的小孩。

時戟看了眼陸立軒,陸立軒忍住冒汗,又說:“今日讓你前來,自是有賞賜的。”

周春桃:“多謝賞賜。”又是中氣十足的回聲。

陸立軒跟著時戟,有多年軍旅行程,這桃香姑娘的吼聲,和士兵有得一比,直至此,陸立軒覺得臉上十分無光。

他居然百般推薦此人,真是錯得離譜,只能盡快讓人把賞賜端上來,請桃香離開。

等周春桃離開,陸立軒難掩尷尬:“是屬下想差了,本以為這桃香姑娘……”

“嗤。”時戟冷笑一聲,眼睛又放在公務上。

陸立軒察覺他的不悅,說:“但屬下見過的那個蘭香姑娘卻不一樣……”

時戟打斷陸立軒的話:“罷了,不要多事。”

他聲音尤為冷漠:“到底是市井人家出來的,沒有半點氣度,有什麽奇怪的。”

奇怪的是他,居然會因為一道香味,萌生見一個人、甚至想把她收為妾室的想法。

時戟手指按在紙上,輕聲“嘖”一聲。

而陸立軒只能閉口,不再談這件事。

千香閣。

周春桃回來後,周慧追問細節,沒聽到她想聽的,有些可惜,本來以為景王爺看上周春桃,原來,真的只是賞賜東西。

不過,她轉念一想,周春桃沒惹出禍來已經夠好,還能奢求什麽?

難得周慧想通,她鉚足勁,靠這次機會,又一次在京城打響千香閣的名號,不多時,千香閣的香賣得更好,財源滾進。

“噠噠噠”的,是周慧手指撥動算珠的聲音,她打著算盤,又生出主意:“過去我的東家,曾辦過一次調香會。”

蘭以雲正在吃糕點,她小小咬了一口,困惑地看著周慧。

周慧放下算盤,說:“蘭香,你看我們千香閣,是不是也有這個能耐舉辦調香會?”

蘭以雲放下糕點,喝茶說:“我覺得,或許可以試試。”

周慧拍拍算盤:“對,正好趁這時候,一個調香會,還能吸納別的有名氣的調香師。”

周慧深谙千香閣的發展不能僅靠“桃香”,蘭以雲調制的香是貴品,專供王侯、官員、貴族與富甲一方的商賈,除了這些人外,周慧雖看不起大部分人家,也不會放棄基本生意。

這需要千香閣籠絡更多調香師。

於是,辦調香會的事定下來。

周慧有意培養周春桃,就抓著她跟進辦會的事。

蘭以雲樂得輕松,她每日早晨至下午酉時,都泡在香坊,因天氣漸熱,她晚上穿著小衣靠在墻頭,吹著晚風,翻閱書籍。

不日,調香會開辦,周慧刻意向京城大小戶發放請帖,人人皆知。

與前閣的熱鬧不同,後閣十分幽靜,蘭以雲躺在床上,睡得沈沈。

突然,外頭一個小婢喚:“蘭香!蘭香!”

蘭以雲微微皺眉。

小婢又喊:“蘭香快起來,東家讓我叫你,說是出大事了!”

蘭以雲朦朧睜開眼,她推開窗,問那小婢:“……又有什麽事?”

得意過頭是有代價的,這不,周慧大張旗鼓地搞調香會,很快引起京城同行的不滿,來砸場子。

小婢為蘭以雲簪好頭發,一邊說:“他們帶來好幾個厲害的調香師,說要和桃香姑娘對決,東家先說桃香姑娘不適,但沒人相信,都說是借口。”

向來看客最不怕事情鬧大,便一直喊著讓桃香姑娘出來調香。

周慧雖然短視了點,也知道不能讓周春桃露面,那些有資歷的調香師,只需看周春桃的手指、觀其氣度,就能猜到她到底不會調香。

所以她只能差小婢來叫蘭以雲。

原來只是這等事,蘭以雲輕輕舒氣,笑了:“既然如此,有什麽好慌的,便也不算什麽大事吧。”

小婢神神秘秘:“怎麽不是大事,景王爺來了都!”

卻說平時,時戟下朝後,都是往王府回的。

這日,因在朝上與小皇帝意見向左,他心情煩悶,難得沒讓人直接回王府,而是往東西街坊走去。

轎子本來很是平穩,在走了幾條街後,卻停下來。

時戟在轎中閉目養神,察覺到轎子停,他摸向藏在靴裏的短匕首,乍一睜眼,流露出重重殺氣。

然而,轎夫與暗衛都沒呼刺客,時戟掀開簾子,就聽轎夫說:“王爺,前頭人太多,小的已經讓他們去清道。”

“嗯。”時戟手指一推,匕首隱沒在靴子裏。

沒一會兒,轎子重新動起來。

他往後靠,正要閉上眼睛時,鬼使神差的,他擡手撩起簾布,便看面前“千香閣”三個字,緩緩從眼底劃過。

因那味安神香,他近來頭疾沒怎麽犯,而且每次一犯頭疾,只要聞那香,就能緩解,他著實很多年不曾這樣輕松。

這緣故,連禦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。

“停下。”時戟沈聲說。

景王爺的轎子停在千香閣門口,引起軒然大波。

而時戟坐在二層的獨立廂閣內,能直接看到整個大廳中央的圓臺,平時這裏是歌姬演奏之地,今日,是調香會的主場。

此時,上頭除去千香閣的三位調香師,還有別的香閣帶來砸場子調香師。

每位調香師用現有的材料,待香調好,放入圓臺中央的香爐,待上片刻,香味就會裊裊出爐。

等下一位調香師把香調好,則完全換一個香爐,差人扇風散香,再重覆點香。

於觀會者而言,是一場香味之宴,但於千香閣的調香師而言,壓力極大,尤其是當砸場子的調香師調出來的香,久久不能散去時,千香閣調的香,蓋不住殘留的味道,很快引起看客的噓聲。

那位砸場子的調香師,是京城另一香閣的劉掌櫃帶來的。

此時,劉掌櫃對著四周作揖:“叫各位見笑了、見笑了。”

他對周慧說:“今個兒景王爺可是專門過來看調香會的,周夫人,你們千香閣只有如此資質的調香師?聽說景王爺喜愛千香閣桃香姑娘調制的安神香,就是不知道,你們家的桃香,能不能壓過我家調香師呢?”

這已經是劉掌櫃第三次提桃香,周慧也從一開始的推拒,再到不甘示弱:“這事倒不用猜,我們桃香不會輸劉掌櫃家的半分。”

話音剛落,千香閣的仆從擡著一些東西,匆匆忙忙上圓臺來,他們架起半紗屏風、擋人耳目的紗帳。

劉掌櫃“誒”了聲:“周夫人,你這是?”

周慧說:“我們桃香是女子,性格又內向,不喜在眾人面前拋頭露面,擋著又何妨?”

在時戟看來,周慧這麽說,或許另有緣由。

莫不是覺得桃香行為舉止難堪大用,所以才擋著?他輕抿一口明前龍井,興致缺缺,正想起身離去。

突然,一個戴著幃帽的女子,自千香閣後閣走出。

時戟眼角餘光瞥到她,忽的一頓。

只看,幃帽從頭到腳,將她遮得嚴嚴實實,他目光順著她的腳步,一點點移動,即使看不清她的容貌身材,但裊裊婷婷,卻能通過步態展示出來。

時戟眼力極好,即使隔著這段距離,在她伸手撥開紗帳進入屏風時,也能讓他看清她露出的手。

手指細長,指節纖纖,指頭圓潤,還帶著粉嫩的顏色。

只從手指,他猜她大約二八年華,不知為何,這個桃香,與他那日見到的桃香,有強烈的違和。

他一直盯著她,在她步入屏風後,她拿下幃帽,只在紗織的屏風上露出影子。

影子不甚清晰,模糊時戟直覺中的違和。

她似乎在挑揀香料,每一樣裝在罐裏的香料,都拿出來聞一聞,用手指撚撚。

明明她做的只是一個尋常動作,然而,時戟如鷹隼的目光直盯著那屏風,不肯挪開。

她對調香之道極為熟稔。

一碗水、一只小鍋、一柄木沖子,“噠噠噠”的,是她在搗香的聲音,每一下不輕不重,好似獨特的旋律,本來嘈雜的大廳,竟因此慢慢安靜。

四十九聲後,一簇小火在裏頭燃起來。

一股最簡單的桂皮香彌漫開,劉掌櫃等了許久,卻等到這樣一股味道,不由大笑:“這就是桃香的功底?不過如此嘛!”

周慧緊張地盯著屏風,正不知道該怎麽回,卻忽然發現,那味香蓋住大廳裏散不去的濃香。

這回,換劉掌櫃臉色不愉。

原來,前頭調香師那味香偏寒,若非知道配方,不可能會用性溫的桂皮壓味,但蘭以雲光靠聞,就做出這決定。

周慧笑著對劉掌櫃說:“劉掌櫃,怎麽樣,你們家調的香,也不過如此嘛。”

劉掌櫃:“光靠這個舉動,能說明什麽?”

然而他很快就知道,他質疑得太早。

一炷香過後,小婢從屏風內走出來,她手上拿著一個裝香的瓷壇,送到圓臺中心的新香爐裏。

時戟倚靠在窗臺,手放在窗幾上,食指緩緩點三下。

下一刻,一股甜香沖開,聞者有的覺得像剛出爐的糕餅味,有的卻說是陽光下果子熟透的甜味,而對時戟來說

他稍一瞇眼,這個味道,倒是讓他下意識覺得,該是女子香。

那樣細白的手指,溫暖的馨香。

他下意識拿起茶水,潤潤嘴唇。

前味留得很淺,在初嘗甜香後,過渡成一種清爽的香味,時戟隱隱聽見底下別人討論,說是像盛夏吃的第一口西瓜。

可於他而言,這味香,更像是擁有白皙肌膚女子出浴的模樣。

他目光幽深,喉結忽的上下滑動。

在香味中,仿若一幅畫,水汽氤氳女子的面容,讓他看不甚清楚,心裏生起的愉悅,卻不作假。

到了回味,看客皆沈醉其中,直道暢快。

時戟撐著下頜,他垂眼盯著屏風,只因回味令他想到的是,同一個女子,她坐在床畔,那件出浴時披在肩膀上的中衣,此時,落在她手臂上。

時戟忽然有點煩躁。

他並非重欲之人,或者說,他於性一事上,註重幹凈,直到如今,王府裏別說王妃,就是一個通房都沒有。

他嫌臟。

然而這味香,卻把他的欲求原原本本勾出來。

他盯著屏風,思緒飛遠,其實,從最開始開始聞到她的安神香,就有這個征兆,只可惜,香對他的胃口,人卻不對他的胃口。

時戟捏著茶杯,聽下頭報香名,曰“貪涼”。

他心道,如何貪涼?貪歡罷了。

毫無疑問,這場調香,是桃香獲得絕對的勝利,來砸場的人,反而更增了桃香的籌碼。

眼看著戴幃帽的“桃香”離去,時戟招手叫來侍從:“去,找周慧。”

那侍從問:“王爺有何吩咐?”

時戟盯著“桃香”的背影,道:“本王要她單獨調香。”

蘭以雲本以為調完這場,自己能回屋子裏繼續睡午覺,聽景王爺這要求,道奇怪:“王爺要什麽香,就燃什麽香,怎麽還要我去找他當面調香?”

周慧笑得合不攏嘴:“有什麽奇怪的,我以前調香時,都是在客人面前現調的,有些客人啊,就喜歡看這種細致活。”

蘭以雲還是不安:“那王爺見過春桃,再見我,怎麽說?”

周慧說:“你放心,我和王爺說,你調香不能被直視,隔著一層珠簾便是了。”

“而且,上回春桃說,王爺好似不喜歡聽她講話,所以,你到時候也不必說話,我來說就行。”

蘭以雲這才放下心來。

收拾一下,她跟著周慧去千香閣設置的品香居,品香居不大,分為五個小閣,為醞釀香味,每個小閣只有七八步長,三四步寬,呈方正長形,品香區與調香區各占一半。

蘭以雲到的時候,景王爺已經坐在上首。

隔著一層珠簾,她看不太貼切。

非要有什麽感受,蘭以雲覺得,這位王爺身材魁梧,舉手投足之間,一股常人難以企及的貴氣,不愧為久經沙場的男人。

她大致分辨出,他還穿著朝服,暗紫色的綢緞衣料,在窗外光線下尤為華貴。

忽然,她察覺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,好似穿透珠簾,灼到她身上,她低頭,不再肆意打量。

景王爺的聲音喑啞低沈:“怎麽隔著簾子?”

周慧說:“王爺,我們桃香被盯著時,調出來的香不夠好,所以只能隔著這珠簾,望王爺諒解。”

聽著解釋,時戟果然沒再說什麽。

勾起他綺思的是香,不是他見過的那個人,所以,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,示意她開始,就微微合上眼睛。

一如在大廳裏那樣,調香的前奏有些長,但每一步規整,聲音猶如泉水擊石,直聽得人心情舒暢。

時戟本來是在想早朝的事,此時,不由被這些瑣碎的聲音吸引。

他什麽都沒做,只是側耳傾聽這聲音。

過好一會兒,一股淡淡的暖香從珠簾後面傳來。

時戟的睫毛慢慢下壓,又下壓,他一腳踏空,居然再次墮入方才已經浮現過的畫面。

旖旎維系著,在香味中,那看不清臉的女子寬大的床榻邊,中衣十分輕薄,半掛在胳膊上,將墜未墜。

這回,時戟靠近她,毫不猶豫伸出手。

將人推到被上,即使看不清臉,但他知道,他全身上下,渴望致密的親近,為了這一刻,他等了太久。

久到他差點忘了,這等事也能如此愉悅。

驟然,時戟睜開眼睛,淺金色的日光落在他鼻尖,空中浮動著細小的塵埃,不知道什麽時候,他居然撐著下巴睡著了。

而此時,金烏西沈,品香閣內,半是光明半昏暗,品香區於明,調香區於暗,四周還有若有若無的香味,與夢中的歡愉相互交結,似乎昭示一切並非時戟的假想。

他的呼吸開始急促。

夢裏那人一定是“桃香”,他早該察覺到,此桃香,非彼桃香。

想知道珠簾後的人到底是誰。

這個念頭近乎令他瘋狂。

猛地站起來,他大手一揮,一陣“劈裏啪啦”珠簾相撞聲中,那深棕的眼珠映照出珠簾後

沒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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